- 清明时节 -
漫话清明节
SPRING 2024
总有些中华文字,读起来口齿噙香,又牵动眉目思绪万千,比如“清明”。清明在成为节日前,首先是作为节气记载于史籍中。成书于汉初的《淮南子》里载“明庶风至四十五日清明风至”,又载“加十五日指乙则清明风至”。目前,普遍的观点,清明节是将寒食节取而代之,因此,谈清明节源起便绕不开寒食节。
寒食节的主要特点可总结为两点:“禁火”与“寒食(吃冷食)”。早在两汉之际,寒食节便在并州太原郡(今山西太原、介休等地)兴起,流传最广与寒食节有关的故事是“纪念抱树而死的介子推”。但是在寒食节的历史发展中并未像其他节日受到朝堂推崇,反倒是屡屡禁断。如《晋书·载记第五》中载“寒食即并州之旧风,朕生其俗,不能异也。前者外议以子推诸侯之臣,王者不应为忌,故从其议,倘或由之而致斯灾乎”!从中可观,寒食节的“介子推说”倒像是美化而加之,并不为统治者接纳,真正源起仍是不解。在《山海经·北山经》里记载了这样一个细节“其山北人,皆生食不火之物”。又载“此皆不火食”。而按《山海经》中“河”的流段,《北山经》描述范围极有可能在今河南以北的山西、陕西一带。如此看来,寒食节的起源或许与早期活跃在此地区的先民饮食习惯有关。虽然在人类发展史上,经历了茹毛饮血的阶段,但在“取火”产生,烹煮文化兴起后,“不火食”仍被视为是一种蛮夷的行为。
《二十四番花信风图》局部,清·余省,台北故宫博物院
到唐代时,历来被弃的“寒食节”迎来春天。有诗云“天运四时成一年,八节相迎尽可怜。秋贵重阳冬贵腊,不如寒食在春前”(王泠然《寒食篇》)。唐代统治者对寒食节的认可,应与李氏王朝发家于并州一代有关。因寒食节与节气清明在时间上相近,唐王朝在定都长安后,将寒食节文化带至西北并融合节气清明,吸收另一古老节日“上巳”,产生了一个新的纳入国家法定的节假日。《大唐开元礼》中载“寒食通清明,每逢寒食,放假三日”;《唐会要》载“寒食、清明四日为假”;到唐德宗时“寒食清明,宜准元日节,前后各给三日”(《唐会要》)。不仅放长假,唐玄宗时更下令“寒食上墓,宜编入五礼,永为恒式”(《旧唐书·玄宗本纪》)。至此,寒食不仅与节气清明融合,其身上最大的标签已从“寒食”变为“上墓”,并最终在宋元时名字也逐渐被清明节取代,成为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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墓祭
唐初时已墓祭成风,所谓“寒食上墓,礼经无文,近代相传,浸以成俗”(《通典》)。唐玄宗朝颁布了全国推行的“寒食上墓”,对后世清明节墓祭产生了深远影响。而在此之前,墓祭经历从祭祀中产生,再由民俗到法令的转变。
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”(《左传·成公十三年》)。祭祀在古代中华文化中与军事有同等重要的地位,早在殷商便已存在。但是墓祭,即葬礼完成后的祭祀行为,它的产生却是直到春秋战国时期。古代早期葬俗文化中并没有坟丘,及葬“厚衣之以薪,葬之中野,不封不树”(《周易·系辞下》)。根据考古发现,大约到春秋战国,坟丘式的墓葬产生并开始普遍流行。“生,事之以礼;死,葬之以礼,祭之以礼”(《论语·为政篇》)。是以墨翟著《墨子·节葬篇》以讽当时葬俗。慎终追远的丧礼墓葬文化直接促成了墓祭的兴起。
《清明上河图》局部,宋·张择端,故宫博物院
发展至唐,更在法令加持下,首次出现全国性墓祭,如“寒食家家出古城,老人看屋少年行”(王建《寒食行》);“嘉兴郭里逢寒食,落日家家拜扫回”(徐凝,《嘉兴寒食》);“拜扫无过骨肉亲,一年唯此两三辰”(熊孺登《寒食野望》)。宋以降,清明渐渐代替寒食,诗词中也多出现清明墓祭的记载,如“清明思上冢,昨夜梦还家”(戴复古《清明感伤》);“南北山头多墓田,清明祭扫各纷然”(高翥《清明日对酒》);“佳节清明桃李笑,野田荒冢只生愁”(黄庭坚《清明》)等。时至今日,清明墓祭仍是这个节日的主题,追思古人、缅怀先烈也是这个节日凝聚我们精神文脉的重要仪式。
2
踏青
踏青一俗先秦既已有之,《诗经·溱洧》、《论语·先进》里便记载了当时的踏青图景,发展至唐代达到空前盛况。研究古代民俗的学者对唐代节日普遍存在的一个评价就是“娱乐性”。春节、上元自不必说,“五月五日(端午节),及寒食等诸节日,并有欢庆事”(《唐会要·节日》)。时逢暮春,“燕子来时新社,梨花落后清明”(晏殊《破阵子·春景》)。
《月曼清游图》局部,清·陈枚,故宫博物院
扫墓事毕,时候花新,或可缓缓归矣。漫长假日,竿炙渌酒,莫负百戏流光。因此唐诗里不仅有寒食踏青,“著处繁花务是日,长沙千人万人出”(杜甫《清明》),还有丰富踏青内容的各类娱乐。如打马球“别殿前临走马台,金鞍更送彩毬来”(王泠然《寒食篇》);荡秋千“紫陌乱嘶红叱拨,绿杨高映画秋千”(韦庄《长安清明》);踢蹴鞠“蹴球尘不起,泼火雨新晴”(白居易《洛桥寒食日作十韵》);放风筝“不得高飞便,回头望纸鸢”(罗隐《寒食日早出城东》)。因踏春一俗与古老节日上巳节习俗相似,日期相近,又上巳节无故消逝于历史长河,学者多以为清明节在源起中吸收寒食节,又在发展中合并上巳节。踏青这一活动,也将清明装点成了有故事“踏青会散欲归时,金车久立频催上”(韩偓《踏青》);又有遗憾“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(崔护《题都城南庄》)的户外节日。
- 扩展阅读 -
如今清明节,各地还有插柳、吃鸡蛋等风俗,不过人们依然会在清明墓祭,假期踏青。正是暮春,清雨红杏,虽有惆怅,终不想负“满眼游丝兼落絮”“梨花风起正清明”。奉以书文,以寄长情。
《唐宋词十七讲》,叶嘉莹,北京大学出版社,上科大馆藏索书号:I207.23/18
《先秦汉魏六朝诗鉴赏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上科大馆藏索书号:I207.22/125
《淮南鸿烈集解》,刘文典等,中华书局,上科大馆藏索书号:B234.42/1
清明
时节雨纷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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